错爱
*农坤
*一发完
*
蔡徐坤猛地惊醒过来。
他穿着一身简单朴素的病号服，针头扎在白皙得几近透明的肌肤上，药水顺着输液管流进身体里，蔡徐坤转头看了两眼，视野像慢慢对焦好的镜头一样清晰起来。
一旁的护士看了他一眼，然后走到门口去。蔡徐坤的心脏一阵钝痛，他挣扎着慢慢起身，然后喃喃道:“他呢......”他的五指抓紧了身下的白色病床单，表情惶恐，“子异！子异呢？”
门口走进来一个一身黑衣的男人，他走到蔡徐坤身边，声音温柔：“我在这里。”
“你没事吧？”蔡徐坤急道，“你受伤了吗？”
“没有。”王子异轻声回答他。
“不可能。”蔡徐坤颤抖着抓住他的一只手臂，“不要瞒着我。”
“好吧。”王子异有些无奈，把左手臂的衣袖挽起，露出一截微微泛黄的绷带：“小伤，不要紧的。”
蔡徐坤长长地呼出一口气，心像是被放气的气球一样迅速地瘪了下去：“还好......”
知道王子异没事，蔡徐坤整个人都放松下来，他忍不住微微扬起唇角，转身轻轻把头靠在王子异的肩上。劫后余生，他除了喜悦和感激，后怕也如潮水一般淹没了他。他伸出手紧紧抱住眼前人，为什么要让他再等呢？在永远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的时间里，能做的仅仅是尽可能留住现在罢了。
蔡徐坤眼里忍不住泛起泪花，“之前你的问题，我现在回答你。”他笑了，苍白的脸上终于泛起一点嫩红：“我愿意。”
他说，“我们在一起吧。”
王子异伸手轻轻回抱住这具瘦弱得仿佛碰一碰就会破碎的身体，眼中浮动着温柔的笑意：“谢谢你答应。”
*
蔡徐坤原来不知道自己有这么脆弱和敏感。他觉得自己似乎得了一种偏执症，他想要王子异时时刻刻陪在他身边，时时刻刻出现在他视线里，似乎只有这样，他才会安心。
毕竟，经历过的那一幕实在可怕。
聚光灯白色的灯光打在他身上，台下是粉丝疯狂的应援声。说实话，灯光有点太刺眼了，蔡徐坤甚至看得到周身疯狂飘浮着的灰尘，在空气里无序地拥挤着。他眯着眼睛笑，对着话筒道，“谢谢大家来看我们！”
然后他又做了那个指着脸颊要亲吻的动作，粉丝们一如既往地开始尖叫。
——可这次的尖叫似乎太过刺耳了。
头顶上传来一声巨响。他的笑容都来不及僵住，整个人已经被推开。
巨大的破碎声伴随着一丝火花点燃了所有人的惊恐，蔡徐坤的脑袋随着轰鸣声狠狠震荡了一下，视野变暗之前，他只看到那些破碎的玻璃反射出来的光，和王子异身上那片黑色的衣角。
“你下次不能再这样了知道吗。”蔡徐坤窝在王子异怀里，想起来又是眼底泛红，“呸，不会再有下次了。”
王子异摸摸他柔软的头发，“知道了。”
“对了，小猫呢？”蔡徐坤从他怀里抬起头，“我想它了，我能见见它吗？”
“我就知道你会想见它。”王子异笑道，“我把它带过来了。”
随后王子异走出病房，再进来时，怀里抱着一只小白猫。
“小玫瑰。”蔡徐坤看见它眼睛都亮了起来，伸出手道，“快来抱抱。”
小白猫喵了一声，然后懒懒地窝在蔡徐坤怀里，伸出粉色的小舌头舔自己的爪子，看起来十分没精神。
“它都不想我。”蔡徐坤看它冷淡的样子有点失望，“我们都好几个星期没见了。”
“动物嘛。”王子异安慰他道，“它怎么可能会像人一样，懂得想念呢。”
“可明明以前我每次回家它都很亲我的。”蔡徐坤不服道，“难道是因为这次过得真的太久了吗？”
“也许呢。”
蔡徐坤看着小白猫身上那块黑色的花纹，就那么突兀的一块，弯弯绕绕的几条黑纹挤在一起，活像一朵黑色的玫瑰，他道：“你还记得我们参加那个流浪站活动的时候吗？我真的一眼就相中它了。”
“因为它背上的玫瑰吗？”
蔡徐坤低头亲亲小猫的耳朵，耳尖有点泛红，“你知道的，因为它跟你的名字一样啊......本来都不想改的，你偏偏要叫它小玫瑰。”
“这名字挺好的。“王子异道，”适合你，也适合它。”
蔡徐坤没说话，低头跟小猫玩耍着，王子异看着他唇边温暖的笑意，伸手握住了他有些冰冷的指，“坤坤。”他道，“我明天不能来看你，你自己乖乖的，好吗？”
蔡徐坤马上抬起头，眼中满是无措，他张了张嘴，最终却把音节扼杀在喉咙里，只道：“……团有活动，对吗？”
王子异点点头。
“那你去吧。”蔡徐坤把那些渴望和不安深深压抑住，为他扯起一个笑。
不能这样的，病又犯了啊。
“可惜我不能跟你们一起。”蔡徐坤看了看自己手上的输液管，“替我向大家问好报平安。”
团队很忙，蔡徐坤是知道的。没出事之前，他的生活就像上了发条的齿轮一般连轴转。其他人没来看他，他也非常理解，王子异在就已经很好了。蔡徐坤有些害羞地伸出双手索要一个拥抱，“多来看我呀。”
王子异温柔地回抱，“知道啦。”
走出病房后王子异贴心地为蔡徐坤关上门，然后对护士道：“明天我不能来。”
护士点点头，“我们会准备的。”
*
王子异走后蔡徐坤一个人坐在病床上。这是一间单人病房，设施先进光线明亮，月光透过玻璃倾洒进来照亮房间一角。房间里没有开灯，这是蔡徐坤独特的喜好。聚光灯下待得太久，他早已学会享受黑暗中无人可窥的隐秘时光。蔡徐坤看着蜷缩在脚边的小猫，轻轻开口，“小玫瑰。”他道，“我是不是生病了？”
“我特别难受。”
“为什么呢？”
“我好想见他。”
“可明天我见不到他了。”
小猫没有回应它，甚至连叫都不叫。
“小玫瑰？”
蔡徐坤不满意它的沉默，伸手碰了碰它。
指尖传来冰凉的温度，刹那间，一支针扎入心脏，狠狠搅弄着，非要烂个血肉模糊不可。
*
今天的天气不是很好。
一点雪散漫又凌乱地飘下来，王子异从车上下来，关好车门。随后又来一辆车在他身边停住。三个人从车上下来，皆是一身黑衣，胸前的口袋别着一朵白色的小花。
“你们来了。”王子异开口，呼出的气化成白雾，混杂在似真似假的雪片里。朱正廷从车上抱下一捧花，对王子异点点头：“你也刚到吗？”
“嗯。”
四人沉默着走上石梯，明明是许久未见的朋友，空气却像是被雪天冻住了一般沉重得令人窒息，他们连呼吸都轻轻浅浅的，仿佛多弄出一点声响都是对此地的大不敬。
“他们已经到了。”朱正廷看到那三个雪中的身影道。远远地，小鬼站着不知道在想什么，林彦俊伸手拂去碑上的雪花，尤长靖抬手用袖子抹了抹眼角。
七个人终于再次站到了一起。
在时隔一年之后。
在今天。
在这个蔡徐坤永远抵达不了的“明天”。
Justin看见王子异手腕上缠的白绷带，忽然出了声：“子异，你还绑着呢？”
“啊。”王子异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腕，“习惯了。”
空气在这一瞬也许是凝固住了。
没有人提蔡徐坤。
就好像这一年，大家避而不谈的陈立农一样。
*
一年前。
“子异，子异呢？！”蔡徐坤像只惊慌失措的小兔子一样哭红了眼，王子异忍着手臂的剧痛把他紧紧抱在怀里：“我在这里。”
蔡徐坤哭得抽噎，却依然努力在笑： “我跟你在一起好不好？”他近乎窒息， “我答应你了，我愿意。”
王子异想，那大抵是迄今为止的人生中最幸福的时刻——如果一切正常的话。
“小玫瑰。”蔡徐坤逗着猫，眼底还泛着刚哭过的红，王子异心疼地摸摸他的脸，欲言又止。他想如果蔡徐坤知道了一定会很伤心的，毕竟也是相处得这么好的弟弟。蔡徐坤刚哭完，王子异有些舍不得让他再哭一次，可他还是得说。
“坤坤，”王子异干涩地开口，“你睡了三天，这三天发生了很多事.......明天是农农的送别会，你......”
蔡徐坤逗猫的手指顿住了。
他抬起头，眼中的困惑浓郁得化不开：
“农农是谁？”
*
“他忘了也好。”朱正廷皱着眉，深深叹了一口气，“他这样的性格，要是记着，会毁了他一辈子。”
“不要在他面前提农农了。”
“子异，既然你们已经在一起了，那坤坤就多拜托你了。”
“我们……就此别过吧，大家珍重，都要好好的。”
众人沉默着分别，小鬼被朱星杰接走，林彦俊搀扶着哭得脱力的尤长靖去休息，王子异则回去陪着蔡徐坤。蔡徐坤黏他黏的很紧，他一离开蔡徐坤就表现得十分惶恐，似乎是事故留下来的后遗症。
乐华三人因为行程安排打算回公司，上车后，范丞丞在车上哭得越来越放肆。
Justin抽了一张纸给范丞丞，无奈道：“……你怎么又哭了呀。”
“他怎么能忘记他呢？”范丞丞哽咽道，“农农他......那么喜欢坤！怎么就偏偏忘记他了呢？！”
朱正廷忍住了眼中喷薄而出的热意，“我们记得。”他道，“我们都会记得。”
*
蔡徐坤握着王子异的手，看着小猫有点不好意思道：“本来都不想改的，你偏偏要叫它小玫瑰。”
王子异愣了一下，“是因为它背上的玫瑰吗？”
“你明明知道的呀。”蔡徐坤低下头，“它跟你名字一样啊......”
王子异猛地收回手，他愣愣地看着蔡徐坤。蔡徐坤不明所以，有些担忧地看着他：“怎么了？”
“小玫瑰原来叫什么.......你记得吗？”
蔡徐坤笑了：“当然记得啊——”
他忽然顿住了。
叫...... 什么呢？
*
NinePercent参加过一个救助流浪动物的公益活动。那一天他们去到市里最大的动物救助中心进行一天的拍摄工作。小动物很多，范丞丞的目光被一只瘦弱的小白猫吸引了：“这只猫背上好像印着一朵玫瑰啊。”
Justin笑嘻嘻地跑过来看，然后打趣道：“跟你很搭啊坤坤！”
众人偷笑，大家都知道蔡徐坤的粉丝们给他取了个昵称叫小玫瑰。蔡徐坤瞥了一眼Justin，“皮？”然后自己也过来看了一眼。
小猫虽然瘦小，却白白净净极可爱，软绵绵的叫声萌化了几个大男孩的心。“小猫有名字吗？”蔡徐坤问工作人员，工作人员是个年纪不大的女孩子，看起来有点紧张：“有的，”女孩小声回答道，“它叫弄弄。”
“哈哈哈哈哈农农！它叫弄弄诶！”Justin第一个笑出来，陈立农好奇地从旁边探出一个头来，有些惊喜，“诶？叫弄弄哦？”
他站在蔡徐坤身后，下巴搭着手靠在蔡徐坤左肩上，很开心的样子。蔡徐坤微微僵着身子，感受到两人微小的距离，陈立农的呼吸轻轻撒在他脸颊旁，传来一阵痒意。
蔡徐坤其实不喜身体接触，却唯独对这个弟弟毫无抵抗力。
“你喜欢它吗？”蔡徐坤听见陈立农在他耳边很小声地问。
“喜欢啊。”蔡徐坤说，“它这么可爱。”
*
陈立农喜欢蔡徐坤——这是九人团里公开的秘密。
蔡徐坤喜欢陈立农——这却是一份后知后觉的心意。
蔡徐坤觉得自己可能是疯了吧。可是陈立农这个人啊，有特别阳光清爽的笑，有沉默腼腆的乖顺，有为梦想拼搏的冲劲，会在粉丝挤他的时候悄悄把他护在身后，看着他的时候，专注得仿佛全世界只剩下他这么一个。
蔡徐坤喜爱得慌乱，不知该如何是好。
演唱会前一天晚上，陈立农敲开蔡徐坤房间的门，不知为何表情看起来有点奇怪：“这是我们最后一个演唱会了。”他道，“解散之后，公司可能会让我回台湾......”
陈立农踌躇着，突然一个转身，再回过身的时候，臂弯里出现了一只小白猫，背上有着黑色的玫瑰印。
“弄弄？”蔡徐坤惊喜道，“你领养它了？”
陈立农的脸染上两朵红晕，年轻的大男孩躲开蔡徐坤惊喜的注视，用他一贯软软的台湾道，“它......它现在不叫弄弄了，它叫小玫瑰。”
小猫软软地叫着，陈立农把小猫放进蔡徐坤怀里，害羞又认真地看着蔡徐坤和他怀里的猫：
“你愿意让我留下吗？小玫瑰？”
*
大家都叫蔡徐坤小玫瑰——蔡徐坤曾经非常嫌弃这个名字。
可现在，他的心却长满了一朵一朵的小玫瑰，盛开得那么，那么灿烂。
*
蔡徐坤说，子异，我好难受啊。
我真的好难受。
我好疼。
我想听你唱歌。
就那一首，我第一次遇见你，你唱的那首。
王子异扯出一个笑，他不知道这笑比哭要难看多少倍。
哪一首呢？坤坤。
《女孩》啊。
蔡徐坤笑得真是好看，眼睛里镶满了钻石和星星。
你穿着粉色的衬衫，可爱得要命。
你知道吗，那个时候，我就喜欢你啦。
*
“子异，子异呢？！”
这是蔡徐坤第二百五十六天被惊醒的早上。
王子异如往常一样等在门口，等他醒过来叫他的名字的时候，往手臂上缠好绷带，再走进去。
“我在这里。”
这是王子异第二百五十六次回答他。
在过去的二百五十五天里，他们每天都要进行这样的对话。
*
雪突然下得很大。
七个人缄默地站在墓碑前，一起缅怀一年前并肩作战的队友。远远的，一个身影踉踉跄跄地跑过来。
“坤哥！”
“坤坤！”
不知道谁最先惊叫了一声，七个人大惊失色，王子异第一个冲上去，脱下大衣披在蔡徐坤身上。“子异啊。”蔡徐坤笑了，他的眼睫和嘴唇沾满了白色的雪花，他浑身都在发抖，他那么冷。
他的怀里安静地躺着小玫瑰——僵硬又美丽的躯体。他的手里还拿着一朵真正的玫瑰，蔡徐坤愣愣地注视着眼前的石碑，黑白的照片上，大男孩笑得灿烂，像能融化茫茫大雪的骄阳。
众人沉默地望着他，眼中的泪水终于再也忍不住。王子异又露出了那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：“坤坤，我是谁。”
“子异啊。”
“那......你爱谁呢？”
蔡徐坤沉默了下来，他良久，他对着王子异温柔地笑：“我爱你啊。”
他的目光穿透了王子异的身体，落在他身后的石碑上，他的一滴眼泪艰难地从眼眶里滑落下来，他紧紧抱着怀中小猫已经冷掉发硬的身体，嘴唇紧紧地抿在一起。
——上天欺骗了他，而他也在骗自己。
走向石碑的时候，蔡徐坤摔在了雪地里。
他真像一朵即将在白色世界里凋零死去的玫瑰花，脆弱，无助，可怜，孤独。他手里握着的玫瑰的刺扎破了他的手指，血迹沾染了一片白色，妖冶得惊心动魄。
就像那一天，陈立农用生命开在舞台上的玫瑰花。
“我的弄弄死啦。”他说，“你的小玫瑰死啦。”
在一年前的今天，就死啦。
*
我爱你吗？
如果我爱你，为什么我会忘记你？
如果我不爱你，为什么我要欺骗我自己？
你死了，我活着。
可你不知道，我才是真正死去的那个。
*
蔡徐坤猛地惊醒过来。
他一身蓝色的丝绒外套，内搭一件渔网衣，正坐在第六号座位上。他的视线如镜头对焦一样慢慢清晰过来，台下是刚出场的选手，一身粉色衬衫清新可爱得让演播厅里的人们骚动起来。
“大家好，我是来自传奇星娱乐的陈立农。”男孩的笑容特别灿烂得眼睛都眯起来，“你们可以叫我农农。”
坐在隔壁的于斌偶然瞥过一眼身旁的蔡徐坤，却惊奇地发现这个人居然在掉眼泪，忙关心道：“你怎么了？没事吧？”
“没事。”蔡徐坤擦了擦眼角，“隐形有点干。”
录制结束后，陈立农在回宿舍的路上被人堵住了。
“你好，农农。我叫蔡徐坤。”蔡徐坤对他笑，“愿意跟我交个朋友吗？”
*
我愿意做你的小玫瑰。
这一次，你愿意留下来吗？
-Fin-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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